To:武汉的年轻人
同学你好
我是田浩。我早年在边防部队做禁毒工作,现在是一个文字工作者。先简单回顾一下我遇到的几次瘟疫吧。
2003年我在读书,不幸遭遇非典,但有幸生在极为偏僻的农村,偏僻到非典于我而言只是印象中的一个词汇,到我终于从电视的反复播报中记住这个词汇的时候,它已经在2003年夏天悄无声息的消失了。后来才知道,在非典疫情中发生过了那么多事情,有人挺身而出,也有人坚守岗位,有人英勇殉职,也有人被迫免职。一切都应当被记住。
后来到2005年,我入伍去部队,要从安徽坐几天火车去云南,这一次遇上的是莫名其妙的禽流感。入伍的新兵们大规模聚集,在狭小的车厢里频繁流动。那时候已经知道有禽流感,但不知道感染数字。印象里,大家除了吃真空茶叶蛋时调侃有“禽流感”之外,并无任何针对性措施。
幸运的是,两次疫情都没有影响到我的生活,后来发生的甲型H1N1流感、埃博拉等疫情,对我的具体影响仍然可以小到忽略不计。
然而这一次的新冠病毒,是对我影响最大的一次,它改变了我眼下的生活轨迹,在可见的未来,它的影响仍在继续。我在云南边境线上做禁毒的时候,说经历生死言重了,但偶尔涉险的时候总是有的,当然也知道匮乏是怎么回事。但那时候不管经历什么,都知道那是极端情况,会在某一刻突然回归正常,所以以前并不焦虑。
另外,我期市从小对位子就有兴趣,但互联网兴起之前,生活在寄信都很困难的地方,投稿更是无从谈起。那时候对文字的兴趣停在阅读这一步,从学校出来之后就去部队了。
军队生活虽然有些无聊,但那可能是我阅读量最大的几年。后来读书频率降低了很多。虽然说生活里处处都能算作学习,但有智力含量的学习是非常难得的。那几年的阅读,可能对我现在的职业和文字都产生了终身的影响。而这一切在当时我是完全不知道的。
你看人生多奇怪,我一个喜欢文字的人,从学校出来放弃上学等于放弃了文字。丢掉了笔杆子,捡起了枪杆子。后来退役,放下枪杆子之后,赶上移动互联网兴起,发现自己可以用笔杆子写枪杆子。兜兜转转我又回来了。
这次疫情影响之广,也是我万万没想到的。在此之前我没想到过会买不到口罩,以往买一盒N95都会附赠二十只外科口罩,但疫情爆发时,连以往的赠品加价都买不到了。我这种身处湖北之外的人都是这种感受,深处疫情中心的武汉会是什么样?这应该是可以想象又难以想象的。
除了这些之外,国内疫情在两个月内逐渐平息,但在国外的发展却远超预期,甚至使整个世界都处在巨大的不确定性之中,我们之前对世界的认知也可能因此改变。
这种由无数个人伤痛组成的灾难,尤其是面对身处武汉漩涡中心的人,似乎说什么宽慰的话都显得轻浮。疫情会带给每个人各种各样的困难,但同样会有意料之外的机遇。
梁启超有一句著名的话是“老年人常思既往,少年人常思将来”,老年人因为常思既往,所以安定祥和,与世无争。因为既往已定,再无改进的可能。少年人因为常思将来,所以总是犹豫蹉跎,充满疑惑。因为将来一切都是不确定的。
至于你对“一眼望到老”的恐惧,我早前深以为然,但后来就不以为然了。人这一辈子,要说能一眼望尽的,就只有那个我们共同的重点。任何人生选择,精彩处都在生活细节里,而生活细节总是千姿百态的,很少有人会因为获得一份满意的工作而幸福一辈子。反正无论怎样的选择,都是长路漫漫喜忧参半。乐观点总是好的,虽然悲观总会在所难免。
疫情对环境的冲击几乎给所有人都带来了负面影响,我的经验只有一个,就去“去做事”,整个春节我都在工作。如果我没有在工作,我也一定会去找一些事情做,对我而言只要在做事,一切就都是好的。哪怕写点见闻收藏起来,给未来一份翔实的回忆,也算没有白白净利这一场。
祝不焦虑。
田浩
二零二零年四月二十九日